你是一棵大树
我是你的一片叶子
在你枝头轻轻摇动
经受风雨
经受霜雪
直到凋落熄灭了自己
我生来积蓄力量
就是为了献给你
请把我忘记
请把我忘记
为你的茁壮我情愿死亡
我的生命比花朵更美丽
我有许多话想说
但从不愿把痛苦和悲伤告诉别人
只愿告诉你
无论阳光或是溪水
即使在最艰难困苦的年代
我也爱你，母亲祖国
感谢你给我
铁的精神，盐的品质
感谢你给我一盏灯
使我发现自己，从你
我先是认识勇敢和尊严
接着学到了信仰和爱
再接着懂得了历史
使我生活得健康、纯洁而完整
五千年前的一盏灯
蹲在泥土的墙洞里
像一只眼睛，地
向今天张望
穿过石头、陶片、青铜、骨殖
穿过黑暗的心脏和风雨的胴体
从黝黑的土墙洞
向二十世纪末今天的我们张望
是一颗失眠的星吗
是一滴晶莹的水珠吗
是一粒向往今天的种子吗
是先人殷殷的眼睛吗
火苗儿比阳光更纯净
一直照耀着一个东方古老民族的灵魂
直到今天，站在它面前的我们
难道不值得自豪
该怎样回答
该怎样回答
南方和北方的大地和河流呵
我抚摸你
我用歌向你倾诉
我的肤色和大地的肤色是相同的
我的血液和河流的流向是相同的
野风野雨无尽地吹打着
碎石、沙砾和粗糙的黄土
不息的河水下沉积着
淤泥、腐草和紫色的血
历史和陨星早已熄灭
我却从中感到一种
原始力量和生命精神，一种
哲学思辩和诗的激情
种子、渴望、情欲和忧伤
梦想、歌、历史的凝重、时代的呼号
南方和北方的大地和河流呵
我是你极微小的一部分
像悬浮的尘沙和水珠
但却如寂静的东方文明所说
我对你的爱是虔诚的和无限的
城市
大大小小的城市
男性的或女性的城市
野花般怒放，什么时候
戈壁滩石头变成了新城
荒原上野草变成了新城
长大了，大江边的城市
大江已不认识它
长高了，高山下的城市
高山已不认识它
像春天的种子一齐醒来
微笑着站在阳光里
我握过它们的手
我喝过它们自酿的米酒
我倾听过它们
拂晓的鸽哨和夜晚的喧嚣
没有一盏灯不是骄傲的
没有一扇窗子不是骄傲的
凡是我曾经到过的地方
我便一一把它们挂在肋骨上
穿着不同色彩不同装束的城市
讲着不同方言不同腔调的城市
二十一世纪的阳光，就将
照耀它们的大道和屋顶
火车掠过村边，鸽哨响起
北方的村庄埋在果林里
庭院盛开的石榴花
红透了小楼的窗玻璃
一辆结彩的汽车
把城市姑娘娶进了村子
过去，村庄是一只残破的土碗
是一颗混浊的泪滴
是土碗里摇荡的野菜汤
是泪滴中辛酸的记忆
妈妈的脸是一只苦瓜
干瘪的乳房终于养大她多难的儿女
古根盘络千年的贫穷的中国农村
每棵豆黍都是它的一个故事
如今，都又挺胸站起来
有的是鼓涨的仓廪
有的是丰收的篮子
古大陆架缓缓漂移，载着
一个龙的民族，载着
她的屈辱、痛苦和
愤怒之后的觉醒，载着
地平线上雪峰、峡谷、激流和
不散的凝云，载着
一个伟大国度的崛起，以及
原始的火，浓洌的土酒和青春的鲜血
古大陆架缓缓飘移，载着
十二亿双大汗淋漓的膀臂，载着
十二亿双眼睛炯炯地望着
用生命衡量的从昨天到今天
的距离，为的是思考
怎样从今天跨向明天
古大陆架缓缓漂移，载着
一面照彻天宇的红旗
 |
